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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近百堂示范课,没有一场可以常态化。”

作者:田园 发布时间:

“我看了近百堂示范课,没有一场可以常态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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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信息技术到底给公立学校带来了多大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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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于图虫创意

芥末堆 田园 9月29日 报道

信息技术变革教育是近几年教育行业舆论的焦点,包括一向沉稳的体制内学校,似乎都要掀起一场变革的巨浪。

2011年,教育部明确提出:“各级政府在教育经费中按不低于8%的比例列支教育信息化经费,保障教育信息化拥有持续、稳定的政府财政投入。”

根据教育部去年更新的统计快报,2016年全国教育经费总投入达3.88万亿元,按照8%的比例测算,2016年国内的教育信息化经费已超过3000亿。 

在政策支持的大环境下,从最初的计算机辅助教学到现在的“三通两平台”、智慧校园、移动学习、虚拟现实、网络教研,信息技术不断渗透到学校的教务管理、教研教学中。

可当浪花褪去,热闹看尽,信息技术到底给公立学校带来了多大改变?在信息技术作用于公立校的过程中,又产生了哪些问题? 

学校顶层设计薄弱,产品使用周期短 

信息技术在学校的应用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基础技术建设,包括网络搭建、信息采集、通知发布、资料存储、无纸化办公等;一类是教学教研应用,如班级管理、考试测评、学科类软件。

郑州市某重点中学教师李昊认为,目前基础技术搭建已经基本完成,至于其他信息技术产品虽然买了不少,但只有偏教育管理、场景比较简单以及针对单一学科的资源性平台比较好用,其他多是“为了追求先进技术”的摆设。

信息技术产品被大量堆砌,这是公立校普遍存在的问题,而根源多是顶层设计出了问题。

“(学校领导)想走捷径,选择那种什么都有的智慧校园平台,但买过来后什么都有,什么都不能用。”李昊介绍,在各地学校大兴教育信息化的氛围下,很多领导层为了面子没想清楚就开始做,不仅造成大量产品堆积,还忽略了教师和学生的实际需求。                                 

“至今为止没有使用超过3年的。”李昊笑着说,在他的从教生涯中,没有哪个信息技术产品的使用周期超过3年。至于原因,他笑道,“三年一换校长,三年学生一毕业,这都是理由。”

那么,为什么更换校长、新生入学,原有的产品就不能再继续使用呢? 

“新买的还没用呢。”李昊苦笑说,信息技术产品在学校的使用周期短是其次,还有很多产品是买回来后就从来没用过。他举例,自己学校曾购买的学生创新人才实验系统,就从来没人用。

对此,上海市某重点中学的姚国强表示有强烈同感。“学校丢弃的东西真的太多了。”姚国强介绍,学校推动教育信息化已经有十几年了,但除了黑板、投影仪和实物展台,其他产品基本都是使用1-2个月就废弃了,有的只是在公开课上亮个相。

“自己家钱肯定不会这样花。(国家)每年在这块都有预算,不花就没了,花了下一年才有。”李昊说,很多时候,学校是为了获得下一年的财政预算才购买产品,至于信息技术对教学教研的改变,似乎没那么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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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省市在教育信息化专项经费上的资金投入情况,芥末堆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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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省份在省级“全面改薄”资金上对教育信息化的投入情况,芥末堆整理

整体信息素养不足,示范课作秀成分多

“学校整体的信息素养不够,领导更不够。”李昊认为,虽然国家将信息素养作为教育部门领导、学校领导的重要考核指标,但在真实培训中,大家学习到的最常见的东西,是通过示范课、公开课等形式,了解其他学校有什么系统、能实现什么功能,还只是停留在表面。

“示范课太虚了。”姚国强是上海某市重点中学教师,从教近十年。他告诉芥末堆,在他参加过的近百场教学展示活动中,没有一场公开课、示范课是可以常态化的。

“示范课要么推技术,要么给专家名师站台,没有去关注人,这就是问题。”姚国强说,领导层只是看到演示的效果,却没考虑技术背后的数据采集、互动管理、教师教研等具体问题如何解决。

换言之,虽然信息技术对学生的学习方式有一定影响,但目前作秀成分居多,缺乏常态化应用的可能。

姚国强以电子书包举例,根据教育主管部门的介绍,电子书包不仅能实现教材与教学工具的数字化整合,还能给师生提供丰富的学习资源,帮助教师有效备课,给学生提供自主学习的平台。 

但他在私下里与教师交流后却发现,不少电子书包项目的运行并不如宣传中那么美好,除了设备维护、资源更新等硬件设施原因,更主要的原因是教师对于“电子书包”的使用方式并不感冒: 

明明可以用PPT教学做展示的,却要经过电子书包内置的程序进行转换才能播放,多此一举;明明可以手写数理公式发布习题的,却一定要使用复杂的公式输入器才能完成输入;明明可以让学生通过纸笔完成的课堂笔记,却因为使用电子书包而不得不增加导出打印的成本。

那么,学校为什么还要购买呢?

“大多数学校在申请经费时,领导还是喜欢买一些能看见的东西。”姚国强认为,目前学校对信息技术产品缺乏判断力,有种“被厂商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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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教育新业态发展报告(2017)》中对四个试点地教育信息化支出的统计

产品服务跟不上,缺乏稳定保障

产品故障、授权到期、售后无人,缺乏稳定保障是信息技术产品落地到学校的另一突出问题。

姚国强回忆,2013年那会儿流行Smartboard电子白板,上海市整个区县统一购买,但使用效果却大相径庭。因为有的公司是一锤子买卖,有的公司比较负责,可能会附赠半年或一年的服务期,但是过了期限就没人管了。同时软件一般都是有有效期的,过了有效期便无法使用,硬件也就废掉了。

姚国强介绍,如果是互动产品类的工具,包括平板电脑、答题器、手写板、互动板等,问题在于日常管理,比如充电、更新系统。有些公司是派专人到学校服务,但服务期一般不超过3个月。从学校的角度看,一般不会配备专门的人员来管理,因为没有这个岗位配置,所以责任很难落实到人。 

“其实这些产品使用的频率不高,只是用在大型公开课里。日常老师最实惠的还是投影仪、PPT和黑板。”姚国强补充说道。

“购买很多,但是不好用。我们学校正在推智慧校园,但是推不动。”广州南武中学的谢老师介绍,据他观察,平板和微课的使用情况不佳,估计使用率不超过10%。教师更喜欢用一体机,因为可以实物投影,并且和手机实时连接,学生的作业一拍照,就投到屏幕上了。 

情绪识别入课堂惹争议,是否侵犯学生隐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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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好未来AI Lab的表情识别

信息技术被应用到学校的另一场景是人脸识别、情绪识别等。关于这类技术在学校的应用,存在很大争议。

今年5月,浙江省杭州第十一中学的课堂上,安装了一套名为“智慧课堂行为管理系统”的设备,该设备通过摄像头抓取,可以识别、收集学生的表情和动作,在后台进行一系列大数据分析,比如课堂实时考勤数据、课堂专注度偏离分析、课堂行为记录等。

同时,系统每隔30秒会进行一次扫描,针对学生们阅读、举手、书写、起立、听讲、趴桌子等6种行为,再结合面部表情是高兴、伤心,还是愤怒、反感,分析出学生们在课堂上的状态。

网友将这一系统称为“天眼”,并引发了学校是否对学生管制太严、是否侵犯学生隐私的讨论。

有网友表示,“科技用来服务人的,不是用来监视人的吧?”“如果全天课程都集中精力,那学生一定会大脑疲惫,上课时在自己懂的地方开点小差也是一种休息,要不然谁受得了啊。都用一个标准监视起来,受影响大的反而是成绩优秀的学生。”

从行业来看,目前使用情绪识别、表情识别的产品多用于对公服务和双师课堂上,包括好未来、新东方高思等。

从被动接受到主动提需求,保持产品连贯性

之前芥末堆曾报道过北京十一学校的智慧校园建设情况,与学校普遍的“决策层和使用层信息分离”的情况不同,十一学校提倡效率优先,优先解决教师和学生的需求,使用的信息技术产品小到企业微信这样的APP、大到覆盖整个学校的教学系统。那么,这种情况能否在普通学校复制呢? 

李昊告诉芥末堆,学校曾使用过企业微信等产品,但仅限于小范围使用,因为这类产品没办法形成项目,不是项目就很难拿到财政预算。 

“好技术也会因为非教学层面原因被拒之门外。”姚国强告诉芥末堆,自己曾引进清华推出的一款关于课堂互动的软件“雨课堂”,但在公开课展示之前,领导通知他不能用,因为那个里面带有公司的logo,有做广告的嫌疑。

“教师在学校的发言权是很弱很弱的。”姚国强无奈说,“现在最大的矛盾是上层买的东西你感觉不好用,你感觉好用的东西他不买。” 

而对于教师来说,要么不做,因为不做不错。要么自己私下里用,不要过度去宣传。

“教师的意见传达不到上面去,只能被动的接受。”姚国强认为,信息技术变革学校教育,应该是学校基于现实问题提出需求,然后再去市场上寻找相应的产品,而不是现在这样的被动接受。

除了真正基于学生和老师的需求出发,芥末堆了解到,产品之间的连贯性也十分重要。 

“我比较青睐于数据能相互打通,用户体系做得非常完善的产品。现在产品与产品之间是隔离的。”姚国强建议,系统与系统之间、数据与数据之间应该相互打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信息孤岛。

信息技术能否改变教育?信息技术能否改变学校教育? 不知道未来的答案如何,但从目前的情况看,尚未改变。

在北大中国教育财政科学研究所今年发布的《中国教育新业态发展报告(2017)——基础教育》中也提到,当前公立学校的教育信息化已经完成了“搭环境”的起步阶段,开始将技术应用于教学,但仍旧处于提升水平的阶段,尚未达到与课程和教学的融合,教育科技企业在与学校和政府合作中举步维艰。

同时在这些初步发现的基础上,他们倾向于认为,当前教育技术变革促使新型教育服务模式发生发展的影响力、促使教育供给侧改革的影响力,虽然已经初见端倪,但是仍然是局部性的。换言之,教育技术尚没有成为中心性、主导性的改革力量。

(应收集对象要求,李昊、姚国强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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