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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费降级,降不到孩子的教育上

作者:肥狗 发布时间:

消费降级,降不到孩子的教育上

作者:肥狗 发布时间:

摘要:“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该跑还得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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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于图虫创意

芥末堆 肥狗 6月11日 报道

五五在北京经营着一间动物医院,同时也是两个孩子的妈,一个孩子上六年级,一个四年级。单两个孩子每年在各类学习辅导班上的支出,大概得花去10万元,占家庭总支出的小一半。

问到疫情对收入的影响,五五“不敢算,怕哭出来。”粗略统计,2、3月份的门店净支出少说也得十几万,这顶了两个孩子每年的教育支出。4月门店开张以后,经营也未能正常,收入大概减少30%。五五爱人是会计师,今年的津贴福利、年终奖之类的也都取消了。

虽然收入下降还未影响家庭的日常开销,五五还是想减少一些不太必要的开销。但怎么做似乎都是徒劳无功。比如孩子自己花8块钱报了一门编程试听课,上完之后觉得挺好的,主动要报正价课,大概2000块,她很快就答应了。“我想也不错,又没玩游戏,(孩子)喜欢就好,哈哈哈哈。”五五乐了,虽然这笔额外开支不在预算之内。

省什么,也省不了孩子的教育。记者做了一份关于教育消费的问卷,一共有1396位家长填写,绝大部分来自北京。其中,39%的家长表示今年的收入减少了,仅有2%的家长收入有所增加;与此同时,有38%的家长表示今年会增加孩子的教育消费,45%的家长基本维持不变。在消费降级排序里,孩子的教育消费是最后一笔动的奶酪,排在家庭日常必须支出后面。

即使对于没有孩子的年轻人,或者孩子尚小的父亲母亲,自我提升也成了今年的重要计划。“我觉得经济不好的时候,给自己充电更加必要。”在机构教书11年的凯文说。

“鸡娃”

何为“鸡娃”?网络上的解释通常是给孩子打鸡血。五五自诩不算很“鸡娃”。

语数英三门学科,她只各给孩子报了一个班,“有的家长数学一门就报5、6个班都不新鲜的。”她另外还给老大报了书法、游泳,老二报了画画、足球,都是坚持学了好多年的。

疫情期间,孩子的画画书法、游泳足球都没有转成线上课,延迟到下学期再上,相当于为今年的教育花销省了一笔。有的寒假课转在线后打了折,也减少了一些支出。不过,有减也有增。学科课的春季课程就涨价了,用完疫情折扣券后,15节课时总共还涨了900多元。

五五有些纳闷儿,“我以前从来不太算这些小账,因为这些是算了也得交,不算也得交的东西,我就不太记。但是这次我觉得,以前没有这么多吧?是不是涨价了?

对五五来说,学科课是不可能不续报的。“机构是按年级走的,你要退了再往上跟,这段没学过的也不会再重复学呀,不好补。”但是补习的效果到底怎么样呢?五五的答案是,“谁也不知道。其实好多都是心理安慰。”

五五唯二选择退掉的补习班是物理和口才班,但不是因为学费贵或省钱。物理班是她春节前就物色好的,想让六年级的老大提前学初一的知识,结果疫情导致机构没有正常开班,凑不到合适的班型。口才班也是为小升初面试准备的,但是小升初都快结束了,机构还没复课。

她的期待是,机构能把顺着疫情把学科在线课长期开下去,“再便宜一点就最好。”五五分析,在线课只要老师讲的不缩水,助教管得严,就没问题。对家长来说,不仅能减轻经济压力,也节省了花在路上的时间精力。五五家住石景山,孩子上的补习机构在海淀黄庄,往常都是周六早上8点开车出门,晚上8点半才能从机构里出来,整整一天都在外面陪孩子上补习课。

整体上,五五对孩子的教育账本不太计较,今年也不会缩减预算。“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只要恢复正常了,还要继续学。该跑还得跑。”孩子新报的编程班2000块,不在预算之中,她也爽快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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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网大厦,海淀黄庄一带知名的“补习大楼”

疫情期间和孩子朝夕相处的时间长了,很多家长都比原来更焦虑。最直接的体现是给孩子买的书本、练习册更多了。一名深圳的小学家长告诉记者,今年单单给孩子买书已经花费上千。在记者调查的教育消费问卷中,528名家长增加了教育消费预算,其中68%的家长表示给孩子报名的网课变多了,54%的家长买辅导书等书籍支出多了。

相比之下,五五这段时间没有更“鸡娃”,只是给孩子多买了两本初一的数学练习题练练手,因为孩子在小学奥数里已经接触过,不用太焦虑。

不过,为教育增加的消费有时不仅仅体现在学习方面。五五总有一些“盲目消费”的时刻,比如前几天上李佳琦的直播间买了两瓶巧克力酱,因为女儿说要做蛋糕。本来一瓶足矣,她非买下两瓶,因为“两瓶便宜。”五五笑称,“有时候说小升初不焦虑,但是一天到晚刷着直播间,肯定还是在缓解你的焦虑的。哈哈哈哈。”

“理性”

子亭不一样,她没有以前容易被打动了。

“花在孩子身上的教育支出,简单来说就是只剩下家长觉得是刚需的,和孩子特别喜欢的。”

子亭是上海一名二娃家长,大宝四年级,小宝今年9月上幼儿园。除了日常必需开销,给孩子报班是她最大的开支。大宝的报班生涯从17、18个月就开始了,上过金宝贝,3岁左右报了乐高班,4岁开始学画画和跆拳道。一年级开始增加学科类的东西,下半年报了数学班。至于英语,“那就不说了,是标配。”

“只有大宝的时候,什么都想给,很容易被打动。”她后来觉得,其实有些就是冲动消费,比如早教并不需要报太多长期班,对孩子的影响没有那么大。小宝出生以后,她只报了托班和芭蕾兴趣班。除此外,她还发现一个性价比更高的学习方式,就是花一点小钱,带孩子上各种类型的体验课、试听课,“只试听不报名。这样也把她的周末安排得很丰富。”不同的养育模式下,她发现二宝因为从小体验的课程比较多,适应力更强。

疫情期间,小宝的托班没有开,从事托育行业的她也迟迟未复工,因此有了更多时间陪伴孩子,或者说,需要自己把孩子的一整天都填充好。这几个月,她跟孩子一起读绘本、看迷宫图和思维认识方面的书,陪孩子画画。没有参加各种体验课和兴趣班以后,依然把孩子的生活安排得很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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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和哥哥一起“走迷宫”

她也有了更多的时间思考,什么样的教育方式最适合自己的孩子?是不是一定要通过教育培训机构?

子亭发现答案是不一定。尤其在孩子三四岁的时候,培养艺术素养、语言认知启蒙等等,并不一定要送到机构去。比如画画,给孩子一张画纸,她自己也可以画得很起劲。只要家长有心教、愿意花时间陪伴,效果不一定会差。当然也有家长教不来、需要送到培训机构去学习的,比如舞蹈、钢琴、轮滑这些比较专业的技能。

对于已经上四年级、开始面临升学压力的大宝,子亭也决定今年减少报班。“哥哥的时间要用到最高精尖的地方,兴趣爱好留一个就可以。”她保留了学科辅导班和大宝喜欢的画画,跆拳道班就不再续报了,一方面是时间精力安排不过来,另一方面也要照顾钱包。

性价比确实成了更加看重的因素。子亭在小宝2岁的时候已经开始物色幼儿园,去好的幼儿园参观、听讲座时,很容易被园所宣传的理念打动,“觉得幼儿园8000块一个月也还好吧?可以承受。”但现在她更倾向于选择公办类型,“谨慎一点”。经过疫情,她意识到原来工作收入没有那么稳定,这段时间的在家陪伴也让她觉得,把很多钱花在幼儿园上,性价比较低。

疫情也让她看到了机构运营的不稳定性。“以后对长课包会更谨慎,偏向于买时间短一点,单价稍微贵一点也可以,多一点灵活性和自由性。”五五总结,“再去报班,第一看孩子能不能坚持,第二机构能不能坚持。”

对于子亭自己,则是少买衣服和包包,出于安全和金钱等多重考虑,电影、游乐场、旅游等非必要性支出也会控制。因为疫情赋闲在家,子亭也给自己“开发”了不少新趣味。比如她一直喜欢养多肉植物,有些多肉养死了,但盆还在,而且很新,她就把花盆挂到闲鱼网上卖。“就发现,开网店啊,回答别人问题、点击发货这些事啊,也挺有趣的。”

不过,子亭也会羡慕不受疫情影响、无需改变消费方式的人。“对大部分人来说,能够保持不变本身就是蛮幸运的。”

“充电”

凯文的孩子只有3岁,还谈不上太多教育上的投入。但在自己的学习提升上,他今年花了不少钱。

凯文是培训机构的一名英语老师,是大学同学里唯一一个跨到这行的。非专业出身,他经历过自卑感,今年终于下定决心报了北京外国语大学一个3万多块钱的在线课程,读完可以拿下英语文学学士的第二学位。

报班这事他很早之前就琢磨过,但是“没有疫情就没有这个决心报”。“今年是‘天时地利人和’,时间也有,在线也比较合适,本身我焦虑的时候也愿意多做点事情。”

他描述不出具体的焦虑缘由,只是最近几个月经常睡不着觉,半夜起来听课、看书,北外的作业都是凌晨2、3点写的。“觉得自己心态还好,但也是睡眠不好。可能潜意识里还是压抑。”他思索原因,也许是在家待的时间太长了,憋得焦虑;也许是未来的不确定性,以及,“人到中年”了。

对于凯文来说,35岁是一个比较尴尬的年龄。“爹不疼娘不爱,精力不如年轻人,上课也喊不动了。”

自大学毕业以后,凯文就一直在教培行业,但11年的从业经历没有让他对教培行业产生足够的认同感。“觉得这是一个寄生行业,有不安全感,价值感没有那么强。”

去长期支教的念头在他心里冒出过好多次,如果爱人工作稳定,他甚至想过今年就离职去支教。“可能是文艺中年情结吧。”没有认识爱人之前,他去山东支教过一个多月,现在也一直在做社区志愿者。

2月的时候,他也一度纠结要读什么学位,心理学、在职研究生、研修班种种,都对比过。最后想想还是觉得,“换行不太可能了,北外英语是最合情合理的选择。对家庭要负起责任。”

去年,他和爱人刚刚咬牙在天津买下一个小学区房,因此负了一大笔债。本来以为工作稳定,慢慢还房贷没问题,结果疫情一来,自己和爱人的收入都腰斩了,这也是他近来老睡不着觉的原因。“人到35岁了,总不该还让父母还这笔钱,不好意思了。”

也有“逃避”的时候。每个月的房贷,他不敢自己面对,而是把自己的工资卡拿给爱人去还。“知道钱够还就行了,不想知道这件事,不然更睡不着觉。”

凯文的爱人在幼儿英语机构教书,也花了4000多元报了一门营养师课程,想转行,原因是做幼师的工资不高、活儿累,也不看好幼教行业的未来。

除了在报班上的大额投入,凯文今年在喜马拉雅、得到App上购买的课程也比去年多了很多。虽然收入下降,但他觉得经济不好的时候,给自己充电、提升竞争力更加必要。

学习上的钱花得多,凯文在其他方面则是能省尽量省。过年以后,除了上超市买菜和生活必需品,他没去过商场,今年也不打算买衣服,能自己做饭尽量自己做。用了好多年的杂牌电脑实在转不动了,他不得已换了一台,“分期付款、买性价比最高的。”

这几个月唯一让他开心的是,美股熔断的时候借钱买对了股票,因此挣了一笔小钱。

“回报”

在许多家庭里,教育消费都是极其重要的一笔支出。记者统计的问卷中,除了日常固定支出,孩子的教育消费占家庭总开销一半以上的比例超过32%,位于30%-50%之间的则接近33%。92%的家庭表示今年会给孩子报课外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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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日常固定支出外,孩子的教育消费占家庭总开支比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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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计划为孩子支出的教育项目

给孩子报这么多班到底有没有意义,五五想过很多次。

一开始给孩子报班,五五就是冲着小升初来的。她甚至在孩子一年级的时候,就刷了一遍高年级的各大论坛,计划好了小升初这条路该怎么走。但后来她慢慢感觉到,孩子的奥数是真学不动,“你的期许就越来越低,越来越低。”而且今年政策有变,五五想给孩子报的民办小学,北京在海淀以外的区只有9个名额,还不是按成绩选,完全靠摇号。其他学校自主招生的名额也越来越少了。

“所以我们也看不到,去外面学这些课对小升初到底有多大帮助,但也不敢停。停下来可能更焦虑,就会觉得别人都在跑你停了,你又没有一个政策保障的办法。”

五五有时候感觉很分裂,跟学校同班家长聊,很多家庭都不给孩子报班,就觉得养孩子还挺容易的。但一跟课外班家长聊,尤其是追求高的,就觉得养孩子真的太累了。“跟不在一个世界似的。”

她对一个电视剧场景印象尤其深刻。一个单亲妈妈,带着孩子赶公交上小提琴课,结果没赶上,妈妈崴了一下脚,小提琴扔在地上给摔了。妈妈当时抱着孩子坐在马路边上哭。“当时看完觉得,妈呀,打死不要有孩子了。”

她没想到在自己成为母亲以后,类似的情形也发生了。某天带孩子上补习班,因为语文和数学课不在一个地方,中间要赶场,但只有半小时,还碰上堵车。她催促孩子在车上快点吃饭,“恨不得还没吃完呢,到地方了赶紧给推下去,说‘赶紧去上课别迟到’。后来我想,我跟这妈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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