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研热，常年不减。图为某大学图书馆备战考研的同学们 / 图虫创意

最近，2021年全国硕士研究生招生考试网上报名工作结束，据不完全数据统计，不少高校报名人数的上涨幅度超过14%，有的甚至达到了40%以上。

在近年日渐庞大的读研群体中，还有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

他们付着动辄十好几万块或更多的学费，课表却被安排在周六日，这样的研究生读的是什么、都是谁在读？

这些硕士听起来，似乎不像是硕士

今年十月，在2021级研究生统一考试报名进程正酣的时间点上，北师大新闻与传播学院在官方公众号发布了《2021“互联网产品经理”专业硕士报名》的公告。

北京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2018年硕士研究生招生专业目录 / 跨考研招网截图

这一开设在珠海校区、学制三年、学费共12万元的硕士点，招收的是非全日制硕士生，集中在节假日进行授课，毕业授予学历学位双证。

2018级招生简章标明的招收人数为15人，而今年最新的招生简章中，这个名额变成了30人。

稍加了解后发现，尽管2019、2020级两届没有招生，“北师大IPM硕士”始终覆盖着没有办成、招生失败的疑云，以及新闻传播院系是否具有开办资质的争讨。

但今年的“重出江湖”还扩招了一倍的名额，让这一硕士专业再一次占据了在职读研需求群体的视野。

北京师范大学官方公众号对IPM硕士的项目简介 / 公众号截图

也许是因为“互联网产品经理”（以下简称“IPM”）和大众普遍印象中硕士专业的调性不太相近——好像听上去看上去，它都带有着某种私立培训机构课程的气质？

最先引起我们注意的是知乎上有关该话题的一些问答页。

IPM硕士之所以受到关注和质疑，也是因为“互联网产品经理”职业以及“互联网产品经理”教育的功能与属性，目前在大众视域里还处于未知。

有答主发表观点称，从个人学位的角度、这个硕士点的设立，“终于有了一份国家承认的产品经理毕业证书了”；

也有答主列出招聘软件上的资料，认为传统产品经理的学历要求是“专科起步、本科学历求职产品经理并无限制“，从职业技能提升的角度讲也可以吸纳下心理学知识……

这就显得IPM职业的本身，很不“专业 ”。花大价钱怕别是读了个寂寞，对于有考研意向的应届本科毕业生来说，它未必会在首选之列。

其实客观些讲，随着网络平台发展势头迅猛，互联网产品以及用户同步发生着量变与质变，说是与日俱新也不为过，那么对庞大的互联网从业者来说，新的思维模式和职业技能也的确亟待跟进。

据北师大官方公众号介绍，IPM硕士的培养特点是只招收非全日制定向就业人员，强调“课堂即岗位”。

为此，校方围绕互联网产品的计划、推广以及生命周期演化等业务实操开设了相应课程，同时也辅助性引入心理学、管理学的教学资源。

那么，互联网产品经理究竟有无必要通过读研来培养呢？行业所需要的该职业人才，标准已经到硕士的层级了吗？

在另一“互联网产品经理要不要读研深造”问题下，有知乎文章解答，“优秀的产品经理较依赖用户洞察和管理思维，知识性内容对这个职业的价值有限，脱离实践的学习培训并不能保证输出合格人才”，这是其认为目前的高校没有开设对应学科的原因。

我们还注意到，同在北京师范大学，早在2012年成立的国家彩票发展研究院曾表示要招收“彩票硕士生”。

有专家就此举动进行解读称，近来中国彩票以超25%的速度增长，从业者超百万人，但从业者素质偏低，并且几乎没有培养此类人才的机构。

只不过，这些听起来特别拥抱市场的“互联网产品经理硕士”、“彩票硕士”，是否真能在取得学历后便抢占市场的一席，可能又是另一回事。

锦上添花式硕士学位，是性价比考量后的自愿“下单”？

同样吸睛的，还有北师大IPM硕士12万元的学费标准。

参照当下大部分高校公开发布的研究生招生计划，全日制专业硕士研究生的学费标准在3万元/二年学制这一层次水平上——IPM显然不是这一个阵营中的。

包括大众熟知的“工商管理、工程管理、公共管理类”等非全日制热门学科，几乎统一具有的特点是“高价位学费”，且不论是从学费额度还是节假日授课的培养方式，它们都是面向在职人员安排和开设的。

这一类硕士专业都是谁在报考，报考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动因和考量？

应届本科生进行考研动因调查数据显示“想拥有一份好工作”和“希望继续深造喜欢的专业”占动因的前两位——这些学生显然不可能成为高价硕士学位硕士的受众 / 中国青年网截图

前述的“定向就业类”报考人群，可能是出自工作单位的职业晋升的硬性需求，高学费硕士学位还有一部分市场，面向的是“软性需求”人群。

95后女孩小杠本科就读的是日本语专业，毕业两年多至今，稳定就职一家外包公司，工作性质与本科专业对口。

经过简单功课和信息搜索，她们报名了东北某财经大学2021级的MBA专业硕士，决定在今年12月参加管理类研究生统一考试。

做出考研这一决定，是因为疫情带来的职业平缓期让她觉得“该做点什么”，选择读MBA并非出自学历焦虑感，也“和晋升管理层的需求没关系”，她觉得，“说不定读了MBA以后想转金融行业了呢”。

自媒体MBAedu总结整理的《2021年全国MBA学费汇总》中部分北京地区MBA硕士学费，以北京为例，非全日制标准平均达到30~60万元的水平 / 公众号截图

“学费不到10万元，已经是比全国大部分MBA实惠得多了。”小杠表示，“况且最直接的考量就是很容易考上，管理类联考相对不用花费太多备考时间……我其实是怀着锦上添花的心态报这个的。”

在北师大的招生推文里，也明显标注了“无需长时间备考”这点、以吸引在职人员报考 / 公众号截图

再回到北师大IPM的考试科目上，可以发现除规定的国家统考英语和政治之外，其余的两门有专业代号、新闻传播类专业硕士考研的必考科目，并不在重点考察范围之内，为的是降低考研难度，压缩备考成本。

由于没有往届的分数话划线作为参考，IPM研究生“综合素质”和“业务潜力”选拔的量化标准，我们没有直观的考证渠道。

那所谓高价位硕士“容易考上”是什么概念？

以近年来各高校商学院井喷式的管理类非全硕士作为参照，2020年教育部新闻办公室公布的考研复试基本成绩标准中，管理类以175/300分的国家线位列其中。

要知道，以“高国家线”出圈的翻译类、文学类、新闻传播类专业硕士的专硕及学硕，去年是以355/450分的标准划定考生复试资格的；

而由北师大新闻传播学院自主对同属于一个方向分支下的新闻与传播专业硕士（MJC）划定的分数线为395分。（注：北京师范大学列属于自主划线的34所高校之一）

不管带着硬性还是软性的需求，对报考IPM或是MBA的群体来说，由相对宽松的选拔门槛进入考研和就读，不可谓不是一场权衡学费性价比后自愿的下单支付。

这锦上添花式的硕士学位，也许之于群体本身——就是读个“读得起的寂寞”呢？

再去较真争论其“怎么教、教什么、能不能教好”，争论其挂牌招生对硕士职业技能乃至行业发展的功能价值，或许早已没有十足的意义。

读研什么时候变成一门“生意”

小新同学试着用引擎检索“非全考研培训”，排在首位的网页入口打着【正规】和【研招网】标识，但点击进去后发现，它们实际上是盈利性质的机构网页。

据受访者介绍，在网上检索管理类研究生的招考信息时，也常容易收到培训机构的主动电联。

不仅如此，客服人员还会提出“替规划院校、推荐专业”，甚至是“代办学费商业贷款”等条件。

截图为客服介绍免联考研究生的参报条件

随着我们深入相关事件的脉络，发现免联考甚至是函授硕士的存在，也是普遍事实。这种以低教育经历成本，对高学历头衔的追求——对学历身份的标榜，早就从以往的“大本生”、扩张至“研究生”。

尽管类属于非学历教育的范畴，免联考、函授式研究生的报考群体规模也相当可观。

客服“老师”们提供的所谓最全政策汇总、高校内部资料是否靠谱，我们无从一一查验。

但可以确定的是，考研热升温至此，社会对“硕士毕业”和“研究生”身份广泛而汹涌的膜拜，一定程度地养活了线上下非全考研培训的错综产业链。

其实，这些“生意”不仅做到了硕士研究生的领域内，各高校如MBA类的“高价非全硕士”专业，每年常规的计划招生人数少说也要在300到400人左右，远远大于全日制招生人数。

截图为北京某985院校商学院招生简章：非全日制工商管理/高管人员工商管理硕士的招生人数

增设硕士学科、扩张招生人数……高校迎合的既是应对高就业压力转化而来的读研需求，当然也是市场需求。

带有“炮制”意味培养的该类型硕士人群质量真的过硬吗，这是不是一种对整个“硕士”群体社会认可度的透支和消耗？

如果仅仅是从学校财政收入考虑的办学，首先面临的是跟进补充研究生导师资源，但在急速扩张的背景下，谁又能保证教育教学资源是否得到了妥当而优质的分配？

事实上，一个拥有专业代码的研究生点的创办，除了具备相应的办学资质和资源条件以外，诸多配套的评判机制和可操作的标准规范，都有待一一完善。

在人人谈“学历贬值”的今天，多数人或许仍希望，代表了中国学历教育最后也是最高阶段的硕博研究生，能够留存住最本质、最扎实的价值与内涵。

参考资料

MBAedu 公众号 / 这10个考研专业太小众！奇葩到可能你都没听说过！

MBAedu 公众号 / 2021年全国MBA学费汇总

北师大新闻传播学院 公众号 / 2021北师大“互联网产品经理”非全日制专业硕士报名抓紧！

中国青年网校园通讯社 / 2021年大学生考研意愿调查

在职研究生网 公众号 / 为什么非全日制研究生比全日制研究生学费贵那么多？原来是这样！

remix计划 公众号 / 新闻学院培养产品经理，靠谱吗？

诗远出版 / 2020年研究生将扩招18.9万人，是好事还是坏事？

蒋昕昱.高校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自我评估指标体系构建研究.河北大学.2015年(12)

本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有间大学”。文章为作者独立观点，不代表芥末堆立场，转载请联系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