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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行合一,是游学中涉及到的通识教育

作者:李一格 发布时间:

知行合一,是游学中涉及到的通识教育

作者:李一格 发布时间:

摘要:一个学生要是对教育这件事儿本身有了觉察,就会更加相信教育,甚至去塑造自己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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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pixabay

国内的游学通常是有具体的功能和目标的,是学生个人为主导花钱花精力去设计的一个短期行为。好的大学往往提供一长串的项目选择清单,或是以课程为基础的少数人的田野调查,游学还没有成为教育体系里的一个重要元素。本文作者从自身的大学经历出发,描述了自己对于通识教育以及游学的看法。

一直以来我很幸运,从幼儿园开始得到了很不错的教育机会,后来又以多种角度投入到创新大学和大学创新的环境之中,就像今天的契机一样使我对教育的体会更全面。可以说这一路我不仅受到了教育,更是受到了关于教育的教育。我渐渐意识到,一个学生要是对教育这件事儿本身有了觉察,就会更加相信教育,甚至去塑造自己的教育。 

将“大一”进行到底

半年前我在柏林读书,大家知道我的学校属于“四处浪”的大学,每个学期去一个城市生活。有一天我和书涵定好通了个视频,书涵就是幻灯片里这个看起来非常“和蔼可亲”的男生。他比我小一岁,重庆人,2014年被深泉学院录取,2016年从这个两年制学校毕业,学生们普遍申请转入别的大学读大三大四,不少人选择了常青藤那些综合大学。而书涵去了圣约翰学院。这是一个小型文理学院,有独特的教学体系,所以他必须从大一开始上。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通视频,他非常开心地说他被圣约翰学院录取了,要重新上大一了。为了安慰他我打趣说,我一直跟同学开玩笑我是他们的终身学妹,资深“留级生”,我本来是想自黑的。但是书涵认真地说了一句话:“多好啊!永远上大一。” 

“永远上大一”,这句话击中了我。本质上我看重积累的效率和速度,我潜意识里认为集中完成某一阶段是为了更好地“翻篇儿”,更好地开始所谓重要的事。但是书涵人如其名,在意读书的内涵,和沉浸在学习之中的长远乐趣。现在世界上多数大学的“大一”就意味着通识教育。书涵则是永远好奇,永远“通识”。 

前两天发微信,我问他你现在在哪儿呢。因为他加入了黑土麦田公益,成为了一名乡村创客,现在正在湖南湘西的一个小村庄展开为期两年的“乡村创业”,等于他在社会服务和社会学习中再次重新读了大一。

就着书涵的例子,我来介绍一下这几个刚才提到的学校。

通识教育的三个维度

第一维度:传继。阅读与探讨

圣约翰学院。St.John’s College是美国第三古老的文理学院。这个学校是围绕阅读与讨论展开的。官网写:在圣约翰学院,巨作和讨论是学院独特的通识教育的核心。从研讨会的圆桌讨论到超越教室的对话,学生是知识群体的一部分,也是他们自身教育的投资者。在西方古典中智者的启发下,学生们推动自己深入地思考,激烈地讨论,大胆地生活——然后将这份激情带入世界。

四年的本科制度要求学生阅读和探讨对西方文明产生深远影响的著作,大一的课程就从荷马史诗《伊里亚特》开始。除了文学、哲学之类的课程,辅导和讨论的形式还贯穿了四年数学课,写作和外语课,三年实验课,两年音乐课。这个学校不鼓励学生为了成绩而读书,所以学生不要它就不出示成绩单。

因为书涵我才了解这所学校,但其实它所实行的教育体系是非常悠久的。我们想想柏拉图的《理想国》中那些永无止境的美好对话,苏格拉底在对问、思辨的过程中探索真理。这就是古希腊教育的雏形。正是在伟大的传继之下,亚里士多德提出自由教育思想,他认为自由教育既不立足于实用,也不立足于需求,而是为了心灵的自由。

通识教育的第一个角度是传继。阅读经典、对话讨论,这是自古以来人与人传导思想、传导能量的方式,而基于阅读和探讨的通识教育“无用”而有“大用”。

在我看来,圣约翰学院代表了很多有传统、有延续的大学,将这一角度的通识教育做得更加彻底,更加专注。所有分门的学科和成套的技能都是不断变化和发展的,它们是与这个社会相互索取的关系,指导一个人的“做法”,只有通识教育意在传继,去丰满和壮实精神世界,指引一个人的“活法”。 

第二维度:修行。孤立与劳动

一年半前我在旧金山,我和书涵定好去深泉学院走一走,他申请了半天被批准了,我的参观日程都被学校记录在案了。从旧金山到深泉,我需要开8个小时的车翻山越岭,出于时间和安全考虑就遗憾地取消了拜访。

深泉没有泉,只有牧场和加起来不到40人的老师和学生。它在加州和内华达交界的死亡谷沙漠之中,离最近的小镇也要一个小时车程。深泉到今年建校100年,构成它的是学术、劳动、自治。除了通识教育模式下的研讨课,学生们也花精力在劳动上。每个人每周劳动的时间都不少于20小时,负责挤牛奶的人要四点就起床了。创办人卢西恩说,如果连牛奶都不会挤,那读这么多柏拉图有什么用?另外在深泉自治是教育的重要构成,从招生到内务到社区,都由学生们自己负责。 

我为大家读一段文字,这是书涵在毕业之后写的一篇回忆文章,他写到:

我还没有弄清楚我的离开与我的到来,深泉就已经成为了过去的故事。于是就像所有远征结束的探险家,我偶尔会翻阅这两年的故事,试图拼凑起过去的那份惊奇,以此来提醒自己我的确曾到来。我吹嘘自己骑过的马,放过的牛,杀过的猪,锄过的草;我谈及自己如何在二月的寒冬中破开被冰封住的窖井,如何在九月的烈日下挖出数十米长的壕沟;一个人的时候,我会想起每一个午后读过的苏格拉底和窗外深绿色的苜蓿田,我会想起种种神秘如宗教般的仪式,沙丘上的满月,还有那么多空虚和无聊的瞬间。

不知道大家有什么感受,我读完真的很感动。虽然未能拜访,但我好像看到一个年轻人在封闭的山谷里思考世界、定义自我,耐得住寂寞,做得了劳动。它的校长说深泉是高等教育之中“与世隔绝”的存在,说博雅教育的重要之处不仅在于培养出适用于各种地方的技能,更在于对人类思想的解放和完善作用。一直以来深泉拒绝“平庸手段”和“世俗追求”。深泉的模式并不特殊,它代表的是通识教育的第二个维度——修行。

通识教育在乎个体对自身的高度认知与完善过程,相较第一个维度的“传继”加了一层个体的使命感。自治让人建立社区意识,劳作让人抱有贡献精神,身处自然的独立与孤独更是修行的良方。世界上也有一些深泉这样“牧歌”式的大学,为了达成个体的纯粹和品格,抽离现实而实行通识教育。 

第三维度——实现。行走与行动

第三个大学就是我就读的密涅瓦大学。这是一所新型大学,用院长Kosslyn教授精简的一段话来介绍就是:它的课程聚焦于“实践知识”,帮助学生适应不断变化的世界;教学是基于学习领域认知科学的研究;它使用全新的技术平台,支持实时小型研讨会课堂;它开发了一种混合型的住校模式,学生一起轮流生活在世界七个城市。Minerva为学生装备的是认知工具,是他们毕业后在世界上取得成功所需的认知工具,培养批判性思维、创造性思维、有效沟通和有效互动的核心能力。 

这里的关键词有实践知识、认知工具、核心能力、世界生活。 

上个学期我在阿根廷,我白天在咖啡馆写作,下午阅读和上课;傍晚去公园或健身房跑步。经常去博物馆,逛艺术展和街市,去种草好餐厅,我甚至用刚学的西语买菜,在效率很低的签证局转学生签证,在电商公司讨论提案,进最好的医院的外科手术室旁观,在探戈学校体验闭上眼睛跳探戈,在教育部听官员讲阿根廷的教育现状和困境,在街上看市民游行……

可以说,每一天的生活都在提醒我,我到底在一个怎样的世界之中,不是简单书本上的“辽阔”,也不是自我想象的“美妙”。可以说,我的学校让学生时时处于现实之中。

Minerva是一所先锋学校。什么是先锋,先锋就是率先冲锋的。这个学校好像迫不及待地要带学生们看世界,了解世界,希望学生们早一点立足于这个世界。和另外一些先锋学校一样,我认为Minerva代表了通识教育的第三个维度:实现,也可以说是现实。行走与行动就是通识教育本身。没有了象牙塔,没有了山谷,一个年轻人到底能不能拥有自己的天地?

在这一维度,我认为这个时代最要紧的观念就是:不要贬低世俗,不要排斥现实。教育如果把“现实可悲”作为教育的前提就太可悲了。相反,今天的教育是要proactive,意思是前摄的,先行一步的,走在现实之前。要鼓励学生积极地走在现实之前,交换能量。

共性与不完美

三百多年的圣约翰,一百年的深泉,五年的密涅瓦。三种形态的大学,也是通识教育的三个维度。我为什么举这三个例子,不是因为它们是最棒的,而是因为它们的共性。

一来是天真。大学太沉重了,国家,精英,政治,实力,责任……这些词已经和大学捆绑了。而三所学校都好天真,做着“回报率”和“回报周期”相当之慢的教育。阅读经典——闭关修行——放飞自我,学校的使命像孩子一般可爱。通识教育不是阶段性的,而是关系到漫长的生命状态,关系到一个人最终的天真。 

二来是独特。圣约翰,深泉,和密涅瓦,仔细看来,它们都不是大而全的教育体系,而是坚守独特的教育模式,形成一个系统去深挖一种教育的可能性。它们也都不是大规模的,而是精简的。今天我们不缺乏综合实力一流的大学,我们缺乏有独立人格与完善、清晰教育意图的学校。我们既需要为大众的大学,也需要为小众的学校。正是学校的创新,诞生了创新的年轻人,也会渐渐诞生创新的社会文化。我认为总有一天我们能认识到,为小众就是为大众。在一个了不起的时代,学生对学校的需求是基于人性的,而不是利益的,遵从内心选择契合的教育是教育的风尚。

世界上没有一所完美的大学。一所完美的大学体现在个体发展的全过程。契合的教育就是最完善的教育。

关于游学的思考:知行合一

最后,我想和大家讨论讨论“游学”。因为我个人教育经历,我想提出自己的思考:游学是不是知行合一的道路? 

古典的游学是怎样呢?公元前335年,亚里士多德在雅典的吕克昂建立了一所学院,那里有一个小树林和很多林荫道,亚里士多德喜欢带着学生在林荫道上漫步,讲课、讨论。后来的人称这所学校和他的思想为“逍遥学派”。在百家争鸣的春秋战国时期呢,孔子墨子庄子都是“用生命”在游学。近代的游学呢?英国提出“Grand Tour”的概念是在十七、十八世纪,年轻富有的英国贵族在欧洲大陆壮游,在逛吃和买买买之外,更重要的是欣赏艺术、体验文化。而那个时期中国清朝的皇室更是礼乐骑射琴棋书画样样涉猎,繁忙的课业外更是要在山水间修身养性。

游学涉及的核心理念就是知行合一。游学所关系到的通识教育,是让认知和行走交织在一起,互为动力。更是让认知和行动合一,对现实直接产生体验和影响。 

以前,为了达成完善的品格和自由的灵魂,更是为了全面的达人、治世,游学是少数人的事,是贵族的事。古典时期的游学受限于条件,近代的游学又受限于阶级和金钱。但今天这个时代不一样了,它对于年轻人的重要福利就是更自由、有效地游学。这个时代为我们提高了效率,降低了成本,原本的苦行和苦苦追寻,在今天完全可以做到系统化的实现,我们可以重新定义学校和市场对于游学的设定。

现在普遍的游学是有具体的功能和目标,是学生个人为主导花钱花精力去设计的一个短期行为。好的大学往往提供一长串的项目选择清单,或是以课程为基础的少数人的田野调查,游学还没有成为教育体系里的一个重要元素。今天,有架构、周期性、集体性的游学或许可以成为通识教育的一部分,并在这个过程中让一个人实现对自身的教育的调度。 

今天的论坛我们讨论的主题是通识教育。我总是想起那句“多好啊!永远上大一。”我们是急着念完大四,还是永远上大一呢?我作为资深学妹经常在思考这个问题。

(本文转载自“ 西安欧亚学院第一届应用型通识教育论坛”,作者:李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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