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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教育学校的学生,到底特殊在哪里?

作者:真实职业故事 发布时间:

“特殊”教育学校的学生,到底特殊在哪里?

作者:真实职业故事 发布时间:

摘要:我们有什么不一样呢?其实,我们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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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供图丨学校操场

大学实习期间,我有幸进入了家乡的一家特殊教育学校,所谓特殊教育学校,特殊在这里的学生都有身体缺陷,通俗点讲这所学校是专门为残疾学生设立的。

学校共有一百多个学生,虽然吃住和学费全免,还能享受国家的补贴,但有很多严重残疾或不能自理的学生只能在家休养,所以真正能来上学的学生不超过一半。

在入校之前我跟着网上学了几个简单的手语,怀揣着十二分的爱心和怜悯之心想要狠狠地怜爱这群折翼的小天使们,但到了学校之后才发现:这样特殊的群体虽然弱势,但他们有着自己的原则和制度,虽然喜怒哀乐被放大,却越发的刚性。他们忍受着人间的疾苦,因异于常人而被特殊对待,也因单纯无瑕粉饰了人间。

01:特殊的他们,并不特殊

全校共有六个班级,五个智康班,一个听障班。校长为我安排的是生活课,作为智康二班的代理班主任,教学生一些最基本的生活常识。

我的班里大多数学生患有唐氏综合征,还有个别的自闭症和多动症的孩子。他们平均年龄十二三岁,虽然学生比较特殊,但是在正常学校的那一套规章制度却能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比如每个班里都有正副班长和卫生委员,小班长每天监督着值日生打扫卫生,把作业本按时放在讲桌上等着老师打分,对不听话的孩子还会严厉地批评,小小的人儿一副小标兵模范,颇有派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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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供图丨第一个是小班长

小班长在课堂上是我最得力的助手,因为绝大部分学生是很难集中注意力听课的,我以前学到的课堂控场手段也屡屡失效,有时窗外一只小鸟飞过就能引得满堂欢呼。

班里的小胖墩经常会站起来跑到窗前大喊“老师看!下雪了!”我每次都会耐心地说“没有雪啊我的孩子!”但是无济于事,他还是会兴冲冲地望着窗外,好像他的世界真的已经冰天雪地一样。

这时小班长总会闪亮登场,她接过我手里的教鞭走上讲台,啪啪地敲着讲桌以示威严,然后领着同学们朗读儿歌“小手帕”,闹腾的孩子们都像找到了核心领导人,竟也端正地坐好。

班长点名让小胖子起来朗读,他挥着胖乎乎的手喊着“不读了不读了”,然后啃着指甲看窗外。

小班长可不好糊弄,挥舞着教鞭一掐腰,装出生气的样子说:“谁不读今天中午可就没饭吃了啊。”

于是孩子们为了可口的午饭都大声地读着儿歌,整个走廊都回荡着“小手帕,四方方。”我总是哭笑不得,我的威力还不如班长大呢!

他看似严肃的外表下也有颗蠢萌的心,美术课上画累了,会歪着脑袋看着我,跟着我扭脖子,学着我的坐姿,玩的不亦乐乎。有时会突然喊着全班同学对着我拱手作揖,喊着“新年快乐,万事如意。”这样的梗好像怎么都玩不够似得,每次的迷之氛围都会让我哭笑不得,赶紧闪人。

02:残缺的身体从不会偷懒

最令我咋舌的是学生的自理能力和自律能力。

从开学第一天我就发现学校的卫生是由学生负责的,学校的每块区域都有值日安排,有的学生五点半就会起床,拿着扫帚打扫教学楼内外的楼梯。教室里的分工也很明确,哪个学生撒一地碎纸屑,当天的值日生会立马清扫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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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供图丨干净的教室

学校里的美术老师是聋哑人,大家都叫她小莉老师,我和她经常会在黑板上写字聊天,每次都有学生拿着黑板擦守在一边,等到我们的聊天记录占满了大块黑板,就会迫不及待地问我:“老师,我能擦了么?”

只要得到许可,他们就会兴奋地擦黑板,擦完了还会小嘚瑟地问一句:“看,我擦得干不干净?”

学校里的食堂是自助餐式的,因为学生饭量大,所以饭菜都是吃多少有多少,每天都会有值班老师领着学生排着队去吃饭。

老师们说特别喜欢看孩子们吃饭,因为他们吃起饭来特别有食欲。食堂也有学生的卫生值日表,吃完饭以后,舍管阿姨会带着孩子们去操场上自由活动,当天值日的学生会帮厨师排好桌椅,把食堂打扫地有条不紊。

寝室的床从上下铺换成了大通铺,以便学生自由活动,宿舍的床铺每天起床以后都要整理干净,这里的学生虽然不能和正常学校比较,但是该有的良好习惯一样不落。

学校每个周还会进行卫生大扫除,给每个班级打分,每到这个时候,孩子们会争先恐后地打扫教室,整理满意后班长会守在教室门口,不准其他的学生进去破坏卫生,校长和主任挨个教室评比打分,表扬这群认真可爱的孩子们。

03:当犯病成了生活常态

我喜欢课间呆在教室里和孩子们聊天,大家围成一圈七嘴八舌地拉呱,一个患有小儿麻痹症的女孩一本正经地教我各种日常手语,偶尔还比划着让我猜。

她的嘴角严重歪斜,说话时经常会咽不下唾液,“老师,你猜我这个周犯病几次了?”“额……”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伸出扭曲变形的手在我眼前比划了个“六”,“六次了。”

在孩子面前我没有时间伤怀哀叹,只能心疼地问“难受吗?每次都怎么办呢?”

她反倒是云淡风轻地说:“每次我都躺着,过一阵就好了。”说完还傻乎乎地笑着,给我讲她最喜欢的明星是王源和杨洋,不喜欢看幼稚的动画片,说到兴奋的事情眼睛都要笑没了。

隔了没几天的午后,大班的班长跑来办公室,着急忙慌地说了一堆,我隐约听懂了谁病了让我去看看,于是跟着他跑到教室,看见那个女生趴在桌子上,小脸一点血色也没有,每天和我唠嗑的神采已经无迹可寻。孩子们围在旁边担心地看着她,这样的事情对于他们已经屡见不鲜了,但是我还没有适应这么措手不及的情况。

还好舍管阿姨及时赶到,喂女孩吃了药,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女孩的爸爸赶来了,他娴熟地为女儿做按摩,等病情好转了,这位父亲背起女儿回了家。

可能在路上见到这样的场景,会误认为是哪家的宝贝女儿撒娇让爸爸背着,谁又能想到生活给一个场景洒下甜蜜,又能给相同的场景洒下痛楚。

画画最好的那个男生颜值也是全校最高的,十六七岁左右,他因为生病影响了智力,起初见到人就会大笑,在接受治疗以后被镇静的药物影响,现在变得沉默寡言,眼睛里有说不出的抑郁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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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供图丨全校颜值最高的他

我见他哭过很多次,却又不能表达为什么哭泣,周围的孩子都已经习惯了,纷纷给他递纸巾,还像小大人一样拍着他的后背对我摆摆手说:“没事老师,他一会就好了。”

后来我会准备几块糖果等他哭够了安慰他,当语言失去了它应有的功能,大概只有心灵感应才能抚慰人心吧。

在那之后我陆续见了很多孩子突然发病,他们的健康状况很不稳定,但时刻准备吞噬他们的病魔并没有扰乱他们的天真烂漫,哪怕能走出疾病的阴影一秒钟,他们就会撒欢地追求快乐。

04:他们想要的认可,我都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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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供图丨教室黑板

无聊的时候我会跟着小莉老师去上美术课,因为班里人少,所以经常要两三个班凑在一起上大课。

小莉老师在上面比划着,嘴里费力地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词,能看懂的时候我会帮忙翻译给学生听,有的学生甚至跟着学会了好多手语并能学以致用。

同龄的学生智力水平不一样,有的孩子能独立完成简单的绘画,有的连一个闭合的圆圈都难以完成,我们像掌舵人一样手把着手教着学生,但成效甚微,这是自身能力限制的不能强求。                 

中班有个小女孩整个学期都在画圆圈,她的绘画本里都是畸形的太阳,每创造出一个太阳,她都会大声呼喊我去欣赏。

我每次都会竖起大拇指夸奖她,有时一节课会呼喊我超过十次,乐此不疲,夸得我都词穷了。她每次都像第一次得到赞赏一样欢腾,发出一阵笑声,也许这些太阳真的很特别,因为他们在小女孩眼里都会发光发热。

隔壁大班有个男孩子特别喜欢跳舞,虽然舞姿没有美感可言,但是只要一有兴致,便会在教室里翩翩起舞,我和小莉老师会在一旁为他鼓掌。

他跳累了会走上讲台把当天学的生字词朗读一遍,同班的女生会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以示崇拜。老师会在练字本的第一列帮他写好生字,他一笔一划地练习着,我夸他两句,他会笑眯眯地抬起头,像树懒一样慢动作地伸出手,我会超给力地和他击个掌。

学校里的老师都很佛系,每天办公室都有学生突然闯入,走在走廊上会被学生拦住一直重复着听不懂的语言,打扫干净的走廊会被学生撒一地水……这里不会有人动怒,即便你对学生说一百遍都记不住,那我们还会放平心态说第一百零一遍。

05:折翼的天使们对世界依旧温柔

从在校学生的穿着打扮便可以看出他们的家境并不富裕,有的甚至半个多月才会换一次衣服,从领口可以看到脖子上淤积的泥垢。

我并不排斥和学生们接触,即便是他们没有勤洗手的习惯,鼻涕口水都随便擦一把,我们还是会手拉着手聊天,他们会用力地抱住我磨蹭着脑袋,说一句“老师,我好喜欢你呀!”

我会满心欢喜地回答“我也很喜欢你呀!”。有时听他们结结巴巴地讲述自己家里的姐姐生宝宝了,甚至是家人有过生日的,还会热情地邀请我去做客。

我们班的班长每天都会神神秘秘地笑着说:“老师你闭上眼,我要给你一个礼物。”

不用猜每次睁开眼都是那块坏掉的手表,她热情地为我戴上,美滋滋地说“真漂亮!”,有时上课的时候她还会拉着我跳舞,她做公主,我是王子,我们没有舞姿可言,却胜过一切唯美的华尔兹。

孩子们虽然不做重活,但是手掌很粗糙,皮肤纹理透着沧桑,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看着他们年轻的灵魂关在残破的躯壳里很是心疼。

我会经常带着奶糖分给他们吃,有时候也会带几瓶六个核桃,他们总是礼貌地说谢谢。喝完的饮料瓶会被最小班的那个男孩统一回收,他要带回家卖钱,因为爷爷是环卫工人,父母离异,祖孙三人生活穷困潦倒,所以从小就养成了收集废品卖钱的习惯。

其余的孩子们都会主动把用完的纸盒子和水瓶送给他,孩子们虽然年幼,小小的心灵却满载温情,在这个大大的世界里奉献着不菲的爱心。

06:我的宝贝们,愿你们一生平安喜乐

和孩子们闲聊的时候,他们会说想念之前走的李老师,不知道以后他们会不会也一样地怀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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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供图丨学生们送的节日礼物

曾经我以为我是一束光,想要照亮他们的内心,后来他们变成了不陨的太阳,在我的人生里投射着暖暖的微光,一群没有盔甲的孩子,在这个世界里相互取暖,他们将善良和本真坚持到底,温柔地拥抱着冷漠的世界。

那个男孩,整日抱着掉了漆的水杯摇头晃脑,看到你经过,会温柔地说句“老师好。”;那个女孩,还没有和我说上几句话,却在背后为我把衣领上的帽子整理妥帖;那个男孩,是全校最皮的孩子,听说在以前的学校从来不进教室,他看到我会九十度鞠躬问好;那个女孩,沉浸在自己的孤独世界里,每当我打破她的安静,她都会腼腆一笑,像窗外的三寸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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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供图丨他/她们

若是有一天你在路上看见这样的孩子,不要有任何的偏见,人生的剧本里谁都是最耀眼的主角,我们有什么不一样呢?其实,我们都一样。

本文转自微信公众号“真实职业故事”,作者润酥,编辑立秋。文章为作者独立观点,不代表芥末堆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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