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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末堆 田园 8月22日

俗话说，耳听八方才能聪，眼观六路才能明，但目前近视已经成为了我国“国病”。据2014年《全国学生体质与健康调研结果》统计，我国小学、中学、高中和大学生的视力低下检出率分别为45.7%、74.3%、83.3%、86.4%。相比之下，美国青少年的近视率约为25%，澳大利亚仅占1.3%。

北大发布的《国民视觉健康报告》中表明，2012年全国5岁以上总人口中，患近视的总人数在4.5亿左右，这意味着全国每3个人中就有1个人是近视。

防控儿童青少年患近视迫在眉睫，政府首先出台了政策进行干预。今年8月，教育部发布《综合防控儿童青少年近视实施方案（征求意见稿）》（以下简称《近视防控方案》）。提出增加户外活动和锻炼、控制电子产品使用时长、小学初中原则上采用纸质作业等一系列措施。同时围绕政策内容，家长、学校、企业也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很多家长表示，学校已经成为近视环境的制造者。一方面，学生在校的户外活动时间、质量难以保证。为了保证孩子“不出事”，很多学校因噎废食，强制要求学生课间不许出教学楼，课间操和体育课也只是放放风、跑跑步。另一面，学校充斥着电子白板、一体机等多种电子产品。

一些学校告诉芥末堆，方案中很多概念定义不清晰，导致其难以执行。如电子产品是否包括学校的电子白板；教学总时长是指一天的教学，还是一节课的教学。其次，原则上采用纸质作业是否真的能防控近视难以确认，存在忽略电子作业优势的问题。

防控学生近视对教育企业来说，一直都是不可忽视，却没有很好解决的问题。《近视防控方案》发布后，一起教育科技、作业盒子、盒子鱼等企业也做出了回应。他们对政策中提到的“控制电子产品使用时长”“原则上采用纸质作业”的理解是，“不是不用电子产品，更不是禁用，而是合理使用。”

芥末堆与30多位家长、学校、企业交流后发现，只有三方形成合力，才能真正有效防控儿童青少年近视。

户外运动难落实，需家校共同努力

《近视防控方案》中提出，学校要确保中小学生每天1小时以上体育活动时间。严格落实国家体育与健康课程标准，确保小学一二年级每周4课时，三至六年级和初中每周3课时，高中每周2课时。中小学校每天安排30分钟大课间体育活动。

在多数家长看来，充分的户外活动比控制电子产品使用能更有效地防控孩子近视，但孩子在学校的户外活动时间和户外活动质量都难以保证，这是他们担心的焦点。 

“学校要求课间尽量不出教室，绝对不许出楼，中午也一样。要不是厕所在楼道里，恐怕课间都要禁止出教室。”张茉的孩子正在读小学，她告诉芥末堆，为了保证孩子“不出事”，学校最省事的办法就是不让学生出教室，连体育课都上得很斯文。

芥末堆了解到，目前这类情况在学前和小学尤为严重，而初高中的问题则是体育课常常被其他科目占用。除此之外，各年级的课间操和体育课的活动内容也比较单一。

“体育课就是跑跑步，那不叫户外活动。户外活动要解决的是人眼在运动中不由自主地远近调节，松弛睫状肌。”张茉认为，户外活动难以保证，加之各种平板教学、电子白板的推进，学校已经渐渐成为近视环境的制造者，非常可怕。

张茉认为，一方面要制定强制性规定，保证课间与中午的户外时间，并制定相应的安全措施；另一方面，可以在放学后统一组织学生进行一个小时的户外活动，或是开放操场，让家长带着学生自行活动；此外，还要丰富户外活动的内容，如乒乓球、踢毽子等，老师带着学生一起活动。

在芥末堆看来，除了学校要保障学生在校的户外活动时间和质量，家长也要转变思维。在芥末堆收集的家长中，大多数都抱着“晚近视一年，就是多赚一年”的心态，认为近视是一件普遍而又不可逆的事。如果孩子近视了，就佩戴眼镜，然后在接下来的十几年中，无奈而又自然地等着度数一点一点增长。但实际上，通过运动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降低近视的度数。

叶宇璐是一位杭州女孩儿，患有先天性近视，在读幼儿园时就已经达到500多度，今年12岁的她，度数非但没有增加，反而保持在300度左右。

叶妈妈告诉芥末堆，在宇璐刚生下来时并没有发现她是近视的，直到读幼儿园小班的时候，发现她在看电视时眼神有点不太正常，就立刻带去检查视力。 

“医生说已经有500多度了，按照这个方向发展，到了四五年级就得800多度，她爸爸当场眼泪就掉下来了。”叶妈妈回忆说，“当时5岁的宇璐脑袋还很小，架上500多度厚厚的镜片，一直往下掉。而且每个人看见宇璐，都会问她，你怎么了，你什么情况，这让宇璐特别受伤害。”

因此，叶妈妈下定决心，不要求宇璐学习如何如何，而是把最大的目标放在控制近视上。一方面根据医生的要求佩戴眼镜，另一方面，不给孩子报任何补习班，而是陪伴孩子做各种户外运动，比如轮滑、乒乓球、游泳、跑步等。从5岁一直坚持到9岁，宇璐的近视度数终于降下来了。

叶宇璐在TEDx演讲现场分享自己对抗近视的过程

“其实我们是因祸得福了，如果孩子（视力）是正常的，那她上一年级的时候，各种辅导班肯定就立马报上了。”叶妈妈笑着说，现在反而孩子各项运动都搞得很好，成绩也不错，自己和叶爸爸也热爱上了运动，这是非常大的收获。

说起自己把近视减下去的秘诀，宇璐告诉芥末堆，首先自己意志要坚定，近视是可以后天减下去的；其次，要多运动（推荐游泳和跑步），让眼睛得到有效放松。要尽量往远处眺望，不要盯着一个东西看太久。她又笑着补充说，希望寒暑假可以没有作业，因为寒暑假的作业实在太多了。此外，爸爸妈妈的陪伴和鼓励也至关重要，她现在的目标是可以把眼镜摘掉。

学业负担难减轻，作业形式应基于多面考量 

《近视防控方案》中提出，禁止幼儿园“小学化”。学校要严格按照“零起点”正常教学，小学一二年级不留书面作业，三至六年级书面作业完成时间不得超过60分钟，初中不得超过90分钟，原则上采用纸质作业。

“小学一二年级不留书面作业，这是不可能做到的。发文都会这么发，老师也说教委不让留作业，但是多多少少都会留的。”王美玲是小学一年级孩子的妈妈，她认为在如今的考试体制下，通过限制作业来防控学生近视，不太现实。

防控近视实施方案中对学校提出了8点要求，其中有80%的人认为减负难

而原则上采用纸质作业这一点，是从控制学生使用电子产品时长的角度来防控近视。王美玲介绍，目前英语学科，学校让使用的软件是一起作业和英语趣配音，语文学科使用的是爬梯阅读。除此之外，自己还给孩子报了学而思网校、一起作业网课、VIPKID等线上课外班。

“英语的一起作业大概需要15-20分钟左右完成，但如果加上爬梯阅读的话，至少在半小时。”王美玲介绍，一个科目使用电子产品的时间不长，但是所有学科加一起，再加上孩子课外学习、看电视、娱乐的时间，时间就得控制一下了。她目前的做法是，尽量有电脑端的就用电脑端，减少孩子使用手机和iPad的时间。

那么，采用纸质作业，是否能解决问题呢？王美玲持怀疑态度。

“如果都用纸质作业，那通过APP完成作业的好处就没了，比如提高批改作业的效率、及时反馈答题情况，还有长期的监测数据可以帮助孩子了解自己哪块（知识）掌握得不好。”她认为，应该找一个可以权衡非纸质作业和纸质作业的两全办法，而不能将基于移动设备的产品“一棒子打死”。

从另一个角度看，控制学生使用电子产品的时长，一面在学习，另一面在娱乐。

北京十一学校信息中心主任宋衍告诉芥末堆，因为我国的考试形式是纸质答题，所以多数学校的日常作业还是以纸质为主。以小学为例，视力低下检出率竟已接近50%，这肯定不是学校的问题。

他认为，学生在家中的时间较长，对于低龄孩子来说，一些家长为了省事，便直接用手机、平板、电视等电子产品来哄孩子。对于高年级学生来说，很容易得到手机等电子产品，如何引导他们正确使用电子产品显得十分重要。

多处定义不清晰，何谈落地执行

《近视防控方案》中提出，学校要合理使用电子产品，控制使用电子产品开展教学时长，原则上不得超过教学总时长的30%。

关于这一点，芥末堆发现，大家对“电子产品”、“教学总时长”的定义存在歧义。在芥末堆收集的30多人中，有80%的人认为“电子产品”应该包括手机、平板、电脑、电视，以及教室内的一体机、电子白板等形式，10%认为电子产品不应该包含教室内的一体机、电子白板。

有75%的人认为“教学总时长”是指一整天的教学时长，有25%的人认为是指一节课的教学时长。在“原则上不得超过教学总时长的30%”的要求下，以小学一天6课时，每课时40分钟计算，如果是一整天教学时长的30%，应该是240分钟乘以30%，共计72分钟；如果是一节课教学时长的30%，对应的就是每节课不超过12分钟。虽然最终的共计时长都是一样的，但是在实施过程中却是不一样的，毕竟体育课、美术课等课程很少用到电子产品。

同时，教学总时长是否包括课前备课、课后作业的时间，也是大家质疑的地方。60%的人认为教学总时长应该包括课前、课中和课后，有35%的人认为教学总时长单指课中授课的时间。

总结来看，大家普遍认为，防控近视方案中的具体细节，仍需进一步确定。

此外，针对“原则上不超过教学总时长的30%”这个要求是否合理，呈现两方势均力敌的形式。有的人认为合理，并建议可以再缩小比例，老师应该尽量多讲，多让孩子动手；有的人认为不合理，如果不用电子白板等形式来播放课件，就表示要返回到板书的状态，板书一方面又粉尘污染，一方面浪费时间，降低了教学效率。但对于30%这个时间范围，多数人都认为如何把控和监督是个问题。

企业回应：不是不用，更不是禁用，是合理使用

政策变化对企业发展起着重要的导向作用。从教育科技企业的角度，一起教育科技、作业盒子、盒子鱼分别给予了回复。

一起教育科技表示，防控近视方案从政策上对产品端给予了指导方向。作为学习类教育产品，一起教育科技上线了“上网管家”功能、强制提醒护眼模式、夜间护眼模式、行为不规范护眼模式等视力保护措施。此外，一起作业产品日均使用时长在10-15分钟左右，当累计时长过长时，产品将会自动停止使用。家长端也可以控制学生端的使用时长。

对于政策带来的新要求，一起教育科技将强化老师端的护眼功能、作业时长等提示，同时强化监护人关于儿童护眼监管功能。护眼方面，近期会推出新的护眼措施。

作业盒子表示，学生通过作业盒子App完成单次作业时长平均在12.5-15.7分钟之间。此外，防控近视方案中强调的是“合理使用电子产品”，不是不用，更不是禁用。防控近视方案中提出，电子产品使用时长在原则上不得超过教学总时长的30%。按照小学每天6课时240分钟计算，用作业盒子App的作业时长只占到6%左右，在政策的原则范围内。

在产品上，作业盒子推出了护眼模式、防沉迷设置和家长管控等模块，对学生合理使用电子学习工具进行了技术化处理。此次政策的出台将对一些不合格、不规范的产品起到“溢出”作用。

“对盒子鱼的影响挺小的，几乎没什么影响。”盒子鱼CEO黎小说告诉芥末堆，早在今年5月，盒子鱼就发布了新产品“智能纸质练习册”，把App上的单向测评更新为线上线下结合的形式。学生在使用纸质练习册后，拍照上传，盒子鱼会智能识别，并批改主观、客观题。

他补充说，不同学科情况也不同，英语听说的训练，通过App完成会更加生动，而语文阅读、数理计算等内容放在纸质上完成更合适。

“一本纸质书看过半小时后会很有成就感，而看电子书则不会。”黎小说认为，防控近视方案的实施，对那些只是将产品简单电子化的、没有互动环节的产品有较大影响，比如阅读工具，对盒子鱼影响不大。

近视并非不可逆，办法总比问题多。在与数十位家长、学校、企业沟通后，芥末堆认为，近视防控方案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内容仍需进一步细化和确定，从而保证方案的可执行性和落地效果。同时还要建立完善的执行和监督机制，打通学校与家长、校内和校外的合作机制。

此外，在医疗卫生机构给学生体检后，不能单一标数字，写度数，而要直接将有近视风险，或已经近视的学生挑出来，让老师直接转告家长，形成防控儿童青少年近视的闭环。

对企业来说，政策之下，因其服务人群较多，所以在做好产品、解决学生学业需求的同时，也要思考如何有效防控学生近视。技术也好，硬件也罢，期待突破性地有利于防控近视的进展。

（注：应收集对象要求，张茉、王美玲均为化名；文中未注明数据均来自芥末堆调查）

附：《综合防控儿童青少年近视实施方案（征求意见稿）》原文